一、
这儿快靠近山里了,官路没修得这么远,路已经不太好走了。
车夫抹了抹额上细汗,顺手转了一下帽沿。
草帽是家里女人从山里砍来竹子篦了竹条编的,结实,就是竹条没磨光,边上还有两根扎手的刺儿,这不,手指头上划了道血口。
车夫无声地骂了句脏话,趁着直路在粗布衣裳上蹭掉了血珠。
车里人不知是什么来历,好像是京里顶大的一个官,走路昂着头,步子迈得四平八稳的,是让手底下几个小啰喽来找他的,啥话也没说,先给他甩了一锭银,叫他啥也别问,把大老爷送到地儿就成了。
事后还有赏银。
有了这银子,家里娃娃就上的起学堂了,老娘折了月余的那条腿也能找的起郎中了,房顶上那个碗大的洞也能补得了。
反正自己身上也没啥可图的,就一条穷烂命,人家官老爷也看不上哪。
车夫赶着马,那马跑了得有小半天了,平时也莫得粮草喂它,瘦的只剩把骨头,倒是匹通人意的好马,也不尥蹶子,叫它跑就跑,跑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,吭哧吭哧喘着气,眼角还有豆大的汗珠顺着那张长马脸往下淌。
该歇歇叫马儿喝口水,这大热天的,他也想歇歇。
车夫扬声问车里人:“老爷,马儿要喝口水,咱歇一会儿啊!”
车里没有回音。
车夫想着,人家官老爷怕是懒得同他讲话,便也没有太在意。
给马儿下了绳儿,他拽着马顺着路边的坡下去,路边是人家屋舍后的地,挖了田埂,引了河里的水,正好方便路上的人马歇息。
车夫小心看着,小心马儿啃了人家田里的粮食,那都是人家的命根子,不得糟蹋了。
突然他觉得不大对劲儿,这官老爷自打上了车便没说过话。
便只是不说话倒也没什么奇怪的,但这也太安静了。
这么个大热天,那老爷便是个瘦子也得喘两声,何况官大的老爷也是有些富态的,连声喘都没听见,那也就不大对劲儿了。
看马差不多喝饱了,车夫牵了马又爬上了路,他先把马儿拴好了,又扬声问:“老爷,马儿喝饱嘞,您可下来透口气儿我们再走?”
车里人依旧没答话。
一股凉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,车夫整个人一哆嗦,又大着胆子问了一声:“老爷?”
他悄悄把车帘儿掀了一条缝儿,觑着眼往里瞅。
突然,他整个人从车上翻了下来,在地上爬着远了几步,然后翻过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。
努力定了定神,他又上了马车,掉头向最近的衙门赶去。
那个颇有富态的官老爷此刻依旧四平八稳地端坐在马车了,双目圆瞪,胸前插了把精美匕首,柄上刻了三个字——芜漠楼。
(第1页)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。